水尽曲_第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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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4/4页)

雪偏避地,风景独推闽…这不都恰恰描绘出闽地的风光吗?”

    他们极开心又认真地研究着,完全没注意到翁珮如,由月洞门轻巧地走来。

    珮如表妹年方十六,小燕姝三岁,正是情窦初开时。她午寐起来,知道俞平波来访,便顾不了什么,抿了抿朱砂胭脂,系上绣彩蝶的粉红裙,把自己打理得青春光艳,怯怯地来到表姐的院子。

    她站了一会儿,偏偏那两人太专注于读诗,她眼眸一淡,不得不轻咳一声。

    燕姝转过头,笑着招呼道:“珮如来,快来欣赏这首丁儒的诗,他描述的东西,我们宅院里几乎都有呢!”

    “哦!我不知道俞二哥也在。”翁珮如假装惊讶地说。

    那当然是骗人的罗!珮如早在去年初见他时,就为他的英勇折服,芳心暗许。可惜他是呆头鹅一个,眼里只有燕姝。而秉持着闺秀规范,她大门不跨,要见意中人难,更可叹的是,见了意中人还得装出冷淡无情的样子。

    “这首诗是俞二哥特别抄来的,好让大家欣赏。”燕姝把纸笺递给她。

    哦!是俞平波亲手写的,那非得要看了。珮如掩住急速的心跳,靠在表姐的身后说:“呀!真是好诗,那些龙眼、柑橘、荔枝和甘蔗都是我爱吃的。”

    “还有芭蕉和木棉,不都是你窗前的花和树吗?!”燕姝指着那两句。

    “对呀!芭蕉听雨最好,木棉花最可爱罗!”珮如笑咪咪地说。

    俞平波很直觉地退后两步。每回看到翁珮如,他就觉得不自在,说实在的,他也形容不清那种感觉,只是她的眼波流转和举手投足,都很娇滴滴,细致如瓷器,怕一碰就会碎。

    比起来,燕姝就没有类似的粉嫩娇气,从认识燕姝以来,她一直都是恬淡大方的个性,开玩笑或谈话间都不忸怩、不忌讳,特别容易相处,不必防来防去的。

    翁珮如虽不正眼瞧他,却对他的一举一动相当敏感,知道他猛往后退,便有些不高兴,突然冲动地说:“好难得一首诗全是我熟悉的东西,就送我吧!”

    闻言,俞平波脸都绿了,暗忖,翁姑娘来搅什么局呢?这是他辛苦找到抄来的,想安慰燕姝的思亲之苦,怎可横夺?他急急地说:“不…好,我是说…字写得很不好。”

    “不会呀!”珮如一心想称赞“以一个军人而言,俞二哥的字不算丑了,而且,这首诗贵在其含义。”

    她到底是讽刺,还是赞美?还用一个“丑”字?这首诗贵什么关他屁事,又不是他写的!

    偏偏这时燕姝又说:“珮如若喜欢,就送她吧!”

    “可是…我…”两个女孩的目光一起望向他,害他口舌都打结了,一句话也说不完。

    燕姝眼波澄澈,翁珮如目光盈盈,几令人无立足之地。他愈想愈没趣,点了点头后,就藉口说衙门里还有事,便匆匆起身告辞了。

    见意中人离去,珮如的内心如七上八下的水桶“砰!”地全部落地。她沮丧极了,怎么她前脚到,他马上待不住,后脚就走了呢?

    燕姝似乎没丝毫感觉,还说:“你把诗拿走之前,先借我写副对联,你看『茉莉榕树』那两句,贴在我房门口,恰不恰当?!”

    谁还管诗?他人一走,手里的诗也失去味道了。翁珮如的眼里有怨,忍不住就问:“燕jiejie,你到底嫁不嫁俞二哥呀?”

    燕姝刚好走到门边,回过头,开玩笑似的说:“你忘了吗?我这『风里观音』是不能论婚嫁的。”

    “谁说不行?”佩如反驳道:“和你同时受封的『云里观音』和『雾里观音』,不也听说都嫁人了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呀!”燕姝接过表妹手上的纸笺,放在桌上说:“这世上也有女人不想嫁做人妇的,像远离尘世的女尼和女道士们,她们潜心修行,也算是一种造化。”

    “我娘说那是前辈子造孽…”翁珮如发现自己说错话,忙又解释“燕jiejie,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我很明白你的心意。”燕姝看着她,微笑却认真地说:“你很喜欢俞二哥,对不对?”

    翁珮如的脸倏地刷红,有一下子被人道破心事的羞急。平常看燕姝淡漠正经,似不沾七情六欲,怎知她也会解这儿女情事呢!

    “放心吧!我和俞二哥早就注定无缘了,有的也只是兄妹之情。”燕姝又笑说:“俞二哥是个好人,你若真愿意,这倒是一门好亲事。”

    翁珮如的内心又羞又喜,益发想否认“燕jiejie,你自己不嫁,反倒管起我来,我才不依呢!”

    “不依?我看到时俞家请媒人来提亲,你依是不依?”燕姝眼中带着慧黠和顽皮说。

    黄昏又静,燕姝在窗前绣着妈祖像,这能使她浮躁的心安定下来。

    蝉鸣已止,取而代之的是鸟雀归巢。院子里那棵苍郁榕树,枝桠张天,有时还真像怒吼的人¢旁的茉莉,则无声地开落,默默的吐芬芳。

    忽然,榕树和茉莉似在对话,显得神秘而朦胧,彷佛有着无边的孤独和寂寞。

    她不禁摸摸额头被刘海遮住的疤痕。小指大的新月型,也是新月的淡色,如由天上跌落。

    她还记得那皮rou被切划时的痛楚,当时真的不怕,反而有种快意,尤其是面对严鹄的错愕表情,在那一瞬间,她明了,她的井运将不同于一般的女子,不死定于传统,而是活在自己的手中。

    带着这个永远除不去的疤,她走不进封建的三从四德,无法平顺的嫁人,靠不了父兄,也靠不了丈夫。她手握那柄匕首时,真觉自己彷如擎天独立,触目苍茫,天地间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但在这个社会,女子不嫁人,要如何生存呢?

    她想到珮如说的那句“前辈子造孽”…是吗?可母亲说她的出世,是蒙前世之福所赐,而现今人眼中,她王燕姝的命竟成了造孽的结果?!

    寄人篱下是苦,所以,她才努力不懈,想用“观音”之名走出一条活路来。舅舅和舅母目前仍能容她、疼她,不也是因为她为翁家带来的名誉吗?

    女神之路,彷佛也写尽坎坷。临水陈靖姑二十四岁怀胎羽化,妈祖林默娘二十八岁登高升天,都属年轻早夭,在受世人崇敬的因缘里,又隐藏着一种道不尽的缠绵哀戚。

    所以,是由孽,而缘、而悲、而慈、而度化众生吗?

    这中间的过程,又会有多少风风雨雨的摧折?

    若要走像珮如结婚生子的路,她就不必想那么多了。无奈,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推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个鲜有女子会去,而大部分人都敬畏且无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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