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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是它内侧的几片… 里面的几瓣仿佛褪了色,并不似最外面那般浓艳,反而是羞怯似的粉色,再往里,颜色越来越浅,到了最后,已纯白得近乎透明。 直到这时才能看出,这花并非异种,也并未艳极,甚至有些寻常,若是在平时,甚至不会引人多看一眼。 它只不过指甲大小,因格局太小,便让那层层铺展的色彩一时局促了起来,几乎有些像是个不知矜持的豆蔻少女似的,但不知为何,姜云舒瞧着它在枝头随着微风晃动,竟觉得这姿色普通的小花竟招摇得格外可爱,好像让她心里也充满了近乎于温柔的喜悦。 而就在这时,她听到姜宋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问道:“花开了么?” 姜云舒的专注被打破,怔然抬起头,她唇边的笑意还没褪去,诧异却已爬上了脸,这两种同时存在的情绪让她的表情古怪起来。 她望向姜宋,像是要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寻找到什么端倪,忽而又茫然地看向那朵普通的小花。 如此往复几次,她突然愣住。 等在外间、听了满耳朵莫名其妙对话的其他几人就瞧见姜云舒也不知撞了什么邪,忽然一言不发地冲出来,连鞋也没穿,就一路跑到院子里去了。 然而姜宋并没有动,甚至也没有出声阻止。 直到大约过了盏茶光景,姜云舒好似有些晦涩的声音终于从院子里传来。 她只不知所云地说了三个字:“花开了。” 屋里的几个少年愈发觉得这人怕是傻了。 可姜宋闻言却从帘内走了出来。众人觑他神色居然似乎挺欣慰,便大着胆子也凑到门口去瞧瞧究竟。 便见姜云舒木呆呆地站在屋角一大片凌霄花前,低头正对着盛开的花丛。 有个少年便小声嘟囔:“原来是这花开了…” 但见识远胜于这几个小东西的姜云苍和姜云容却都没出声,甚至渐渐目光凝重起来——稍加留心便会发觉,此时姜云舒的眼睛是闭着的,她脸上的欢喜比起见到美景的一时欣喜,更多了几分空明澄澈。 姜云苍率先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意义,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说不出是怎么个滋味。 而就在他明白过来的同时,那片凌霄花丛,连同其中的人影仿佛都模糊了一瞬。 紧接着,姜云舒的身形重新清晰起来,自她身上而始,一股极嘈杂却又分明极静谧的声音层层扩散开来。 姜云舒自己也听到了这奇妙的声响。 ——日升月落,风起云散,凝水为冰,化石成沙,鸟兽啼鸣…然后又变成了老者含混的絮语,集市上货郎的吆喝,学子的朗朗读书声,新生幼儿的啼哭… 而这一切,最终却似乎全都归于眼前一朵花盛开的声音。 蓦地,姜云舒只觉周身一轻,如同忽然腾云而起,耳中的声音,口鼻中的气息,甚至原本浮现在脑海中的种种景象全都在一瞬间归于虚无。但明明应该什么都感受不到了,身体却又像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周围的一切,一时间竟分辨不清物我之别。 而下一刻,从丹田涌起的暖流便如忽涨的海潮般灌入四肢百骸,但温暖而淳厚的真气却不再如以往一般难以控制地散逸开来,而是自发地沿着体内的各处经脉运转,仿佛体内自成宇宙。 意识也随之回归。 姜云舒缓缓张开双眼,目光中仍残存着茫然之色。 良久,她又将视线转回那枝她亲手催发的小花。姜宋缓步走了过来,也不知从哪里找了个浅浅的小玉盆把它种了进去。 她脱口而出:“原来花真的开了啊!”她这一句话却实在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了,姜宋也不禁怔了一怔,随即却轻笑起来。 他这一笑便如同冰雪消融,本就俊秀的眉眼愈发让人不敢直视。 姜云舒觉出自己犯了蠢,一时满身的血全都往头上涌,冲了她个头昏脑胀,连忙试图亡羊补牢:“那个…叔祖,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她还没把话编明白,姜宋已敛去了笑意,淡淡道:“修者一生有百千道,然而归根结底,不外乎两者——不能做,与应当做。” 他说着,目光也向其余诸人环视一周,见众人皆肃容聆讯,便继续道:“两年前我废去你修为,是让你明白何事不能做,而如今我让你催发这盆花,是希望你明白何事才值得做、应当做。” 便是踏于荆棘之途,亦不可放任自己因逆境而生恶念,行恶事。而与其沉溺在过往的痛苦或是愧悔之中,更该做的却是莫要再错过了尚可把握的美好…人生于世,本就是三分苦,三分忧,三分伤离别,只剩下最后一点美景,又如何舍得辜负呢! 姜云舒方生感慨,便听姜宋毫无情调地又继续说道:“你能放下心结,一朝顿悟,我很欣慰。至于越境筑基,虽属意外之喜,也算是顺理成章之事,唯一需要记住的是,既是连接跨越数个境界,则灵力积累自然就难以与眼下境界匹配,日后修行更需踏实,不可急躁冒进。而其他人,更莫要羡慕越境之事,须知此事不过是因缘际会,可遇不可求,不若循序渐进才是正道。” 他几乎一口气把几个月的话都说完了,便又寡言起来,挥挥手把犹自恋恋不舍的其他几人都给轰走了。 姜云舒短短一会工夫,悟得了太多东西,几乎把脑子都塞满了,此时犹在细细回味。看着别人都走了,便也下意识地想要跟上。 姜宋却从腰间解下一柄青玉笛,单手递过来:“此物是我多年前手雕而成,除能勉强当作飞行法器以外,别无它用,只好在音色清润,倒也值得闲时把玩,如今便送与你当作贺礼。” 姜云舒一愣,连忙恭恭敬敬地接过来,心中一时百味杂陈。 姜宋见她还没全然醒过神来,便无奈地摇摇头,举步打算离开。 姜云舒这才如梦方觉,忙唤道:“叔祖!” 姜宋回首:“何事?” 姜云舒被他看得脑袋不由自主地往下耷拉,攥着青玉笛的手心都快冒汗了,才嗫嚅道:“谢谢!…还有,对不住!”虽然艰难,但拖欠了两年多的话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姜宋往自己左手淡淡一瞥:“举手之劳,无需挂怀。” …当年的事,可不真是“举手之劳”么! 姜云舒被噎了下,有点弄不清楚这四个字是不是他故意说出来调侃的,然而想到平素姜宋不苟言笑的模样,又不敢去问,一时心里痒得好像五百只小猫在挠。 却不想姜宋盯了她片刻,忽而低低地笑出声来。 就在这笑声之中,他负手飘然而去,只留下姜云舒自己目瞪口呆地愣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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