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_第五章鬼画符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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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鬼画符 (第3/5页)

   “你这个老鬼,躲了这些天,终于让我逮着了。”

    第一个揪住他的人长得很瘦长,活像根竹竿,低头对他骂道:

    “说,你怎么赔我?”

    “赔?”

    郑堆一头雾水:

    “赔什么?”

    “哼,装傻是吧?”

    对方咄咄逼人,不肯轻饶:

    “我送货出城之前,跟你买了张出入平安,来回这一趟却被劫了五次,连马都喝水噎死了。”

    这位客人看得眼熟,他忍不住问:

    “您之前不也买过吗?”

    “之前是都灵验,次次平安,但这趟什么妖魔鬼怪都来了,吃我的货、拿我的银两、追了我两个山头,还拔了我一大绺头发。”

    他一甩头,露出左耳畔的头皮,果然光秃秃的,虽没再渗血,但也怵目惊心。

    一旁也有人喊:

    “我买的是镇宅安宁,却夜夜有鬼来,把我家当客栈,有时喧哗大笑、有时鬼叫乱啸,赶都赶不走,还不时变得青面獠牙,吓得我家人心惊胆战,夜夜不得安眠。”有个少妇抽抽噎噎,满脸是泪的哭诉:

    “我把夫妻和睦的符烧成灰搅拌入水,丈夫喝了却爱上一棵树,天天跑去对树说情话,还把我休了。”

    这下子别说是和睦,连夫妻都拆散了。

    郑堆被众人推来推去,骂得狗血淋头,冷汗湿透衣裳。

    他照旧写符咒,却被顾客责骂,恼怒到在摊子前等了几日,就是要堵到他,痛骂一顿出气。

    “你是不是死后跟妖魔鬼怪连手,画的符咒就是给它们报信?特意引来欺负我们这些人?”

    “绝对没有!”郑堆急忙否认。

    “枉费我们对你的信任!”

    “是啊。”

    “还砸了你爷爷跟你爹的招牌!”

    骂声如雷,轰隆隆的在他头上响。他不知所措,垂着双手、抖着身子,听着人们一声又一声的指责。

    有个声音扬高,不是替他辩解,而是急于辩驳,不愿被他牵连受骂。

    “等等,我就是鬼啊,他的符害得我坟堆被铲平,连子孙都不记得我,没了冥纸跟烟火,我饿得只能嚼路边的嫩叶子。”

    “我也是。”

    又一个鬼不堪被牵连,出声讨公道,唏嘘不已的说道:

    “买了符咒后,我没日没夜的咳嗽,咳得骨灰都喷出骨灰坛,一部分都被风吹没了。”

    众人一看,果然发现那鬼缺了右腿。

    不但有人受害、有鬼受灾,连妖物都出言指控:

    “用符水沐浴后,没有让我更美,反倒害得我全身的毛都脱尽。”

    戴着斗笠的狐狸精不敢见人,背后垂落的九条尾巴别说是毛色丰润,就连半根毛都没有,不像狐狸尾巴,倒像是老鼠。

    众人、众鬼、众妖轮着骂到过瘾,直到口水干了、骂得累了,才悻悻然离开,临走前还不忘连手把他的桌椅都砸烂,不让他再造祸害。

    委靡潦倒的郑堆坐在残桌破椅间,往日的自信都被骂得一干二净。梳得整齐的头发被推得乱了,花白的发一绺绺的落在眼前;最好的衣裳被揪得破了,露出枯槁苍老、斑斑点点的皮。

    愣了好一会儿后,他用颤抖的手握笔沾朱砂,不用黄纸,而是朝着广场边的矮墙上,一只晒着太阳、翻着肚子舒服扭动的狗儿,凌空画出一道平安符。

    顿时,狗儿哀嚎一声,双眼翻白、舌头外吐,像中了无形的箭,当场就毙命。

    郑堆紧紧抱住头,蜷缩在毁坏的摊子里,绝望是无底深渊,连他的哀嚎都吸收殆尽,一声都喊不出来。就连死亡都未曾让他如此崩溃。

    从小到大,他学的就是画符卜卦,他擅长这件事,也只会这件事。

    爹亲为这件事夸奖他、邻里为这件事对他刮目相看、人们对他敬重不已、鬼与妖走过他面前都要毕恭毕敬。他人生的意义都来自这件事带来的自信,能想起的每段记忆,都跟这件事有关。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会,只是一个老头——

    不,是老鬼。一个画符不灵的鬼。

    他倒卧在地上,无声啜泣,比被遗弃的娃儿更无助。虽然三魂七魄都还在,却觉得失去一切,连临死前的痛苦都比不上此时的万分之一。

    那些以前会热切打招呼、送水送吃食、主动围靠过来的人们,全都避得远远的,任凭他的魂魄被日光晒得淡去,也没有半个人去理会。

    ◎◎◎◎◎◎

    不知是谁把郑堆的坟也糟蹋了。

    邻近几座墓的主人听到传言后,也不敢再跟他来往。他成了地道的孤魂野鬼,偶尔出来飘荡时,被昔日顾客遇见,还会遭来一顿痛骂。

    他躲避人群,只在深夜时分于草原上走动。

    明明知道不该,但他还是无法忘记画符。他对着夜空挥舞着笔,任朱砂洒过他的脚边,每道符咒练了又练,只留最后一笔,不敢完成。

    草原被朱砂染红,他走过的路径,道道都红得像洒落的血。

    这样过了很久。

    又似乎没那么久。

    有天深夜,乌云遮蔽月光,草原上连风都没有。

    他从躲避处爬出,满头花白、衣衫褴褛的拖着腿,漫步在杂草之间,拿出怀中珍藏的笔,从最简易的符咒写起——

    啊,这是他三岁起就学会的符,爹亲高兴得买了串糖葫芦给他,圆胖的山楂沾着厚厚糖衣,里头还塞着豆沙馅,咬起来又脆又甜。

    朱砂挥洒,符咒一道比一道复杂。

    五岁时学会的符。

    七岁时学会的符。

    十岁时学会的符。

    十五岁时学会最复杂的符后,他也在那年出师,代替爹亲摆摊,旧客们都来庆贺。他当场替爹亲写下长命百岁的符咒,爹亲也在满百岁过后,含笑逝去。

    如今,牵连他与人世的那件事消失,他的魂魄一天比一天薄弱,渐渐化成深夜的淡影,不知何时就要被绝望稀释到荡然无存。

    凌空的笔抖下朱砂,没写成就停手。

    “老人家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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