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烟花寂寞_第十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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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第3/6页)

气,人是犯贱的,不失去一样东西,不知道那件东西之可贵,平日还嫌影迷啰嗦呢,多要命。

    就像写作人嫌读者庸俗,活得不耐烦了。

    也不是不像我一直觉得与寿林难以沟通,以致今日心如刀割。

    我忽然抓住驾驶盘。

    编姐大惊失色“你发神经。”

    “驶到杨宅去。”

    “干么?”

    “我要去见他。”

    “来不及了,说不定等到的是两个人,他与他的新女友。”

    “我不管,我要亲眼看到。”

    编姐无奈,将车转弯。

    我又羞愧“不不,还是回家吧。”

    “小姐,你怎么了?”

    我又说:“去,去杨宅。”

    编姐叹口气。

    车子停在杨宅门口。寿林家住两层楼的小洋房。自街上可以看到他卧室的窗户,我们抬头,他房间可没亮着灯。这么晚还没回家,由此可知他的日常交际生活丝毫不受影响,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他略为我动气,规劝过几句,是无可救葯,也就算数。

    “叫他呀。”编姐说“他可以听得见。”

    “他人不在。”

    “也许只是不开灯,”她讽嘲地说“在黑暗中思念你的倩影。”

    “算了,明天你上班,说我问候他,我们走吧。”

    “怎么,欲与姚晶比寂寞?”她推开车门,忽然扬声叫道:“杨寿林出来玩!杨寿林,出来玩!”

    我大吃一惊。

    她干脆下车去按门铃。

    这一带多么幽静,被她一闹,屋里顿时騒动起来,我看到杨伯伯、伯母在露台探出头来,又听得杨伯母问丈夫“什么地方来的小阿飞?”

    又有一把声音说:“爹,我都那么老了,还有什么小阿飞朋友?”

    “是我们。”编姐叫出来。

    “哎呀。”杨氏三口失声。

    寿林来开门给我们,一迎面就喝问我道“喝醉了是不是?”

    我不出声,傻笑。

    编姐同寿林说:“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女朋友好好地来看你,你老是没好声好气,人倒不是坏人,吃相难看,怪不得佐子要生气。”

    寿林不响,他穿着家常便服。

    在街灯下,我问:“没有出去?”

    寿林瞪我一眼“出去你还看得到我?”

    编姐在一旁指点“寿林,别像赌气的孩子。”

    我说:“我们走了,你早点休息吧。”

    编姐又发言:“你专程来找他,何故又怕难为情?两人都口不对心。”

    有人做旁白,我们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起来。

    我由衷感激编姐,有谁肯充当这种默片角色?只有吾友梁编辑。

    “进来坐。”寿林说。

    “我也跟进来,免得一句话说僵了,两人又宣布再见珍重。”

    寿林与我对望着,不知什么滋味。

    在书房坐下,寿林又忍不住发话:“公事完毕了?‘姚晶的一生’可以脱稿了?”

    编姐问:“你为什么老不饶她?”

    “没有呀,我只不过问候她而已。”

    编姐安慰我“不要紧,他口气这么讽刺,表示仍然在乎,要是真对你客气,那就是陌路人了。”

    我点点头。

    幸好寿林并没有赶编姐走。

    我问:“你有女朋友了?”我们像在上演滑稽楼台会。

    “你来盘问我?不,我没有女朋友。”

    “怎么,”编姐问“那日人家在餐厅吃饭看见的是谁?”

    “那是我弟弟的女朋友,自纽约来…喂,我有什么必要向你们解释?”

    我忽然觉得事情尚有三分希望。

    “佐子,”寿林恼怒“你不能对我呼之来,挥之去,我有没有其他女人是另外一件事,你不可以把我当一个闲人,专陪你徐小姐在无聊时消遣。”

    “她也应有自己的事业。寿林,你该体谅她,多年来她一直陪你进进出出,她好不容易有机会追一段有价值的新闻,你就勃然大怒。寿林,也许你认为微不足道的事物,对她来说却是非常重要,你难道不能用她的目光来衡量这件事?”

    我一直点着头,我巴不得可以向她叩头。

    “算了吧,难道还要佐子重新追求你不行?况且当年追人的明明是你,《新文报》百多双眼睛都是目击证人。”

    寿林像是被掴了一巴掌,做不得声。

    “男人不要小气,将来她要为你十月怀胎生孩子的,多么辛苦。”

    寿林仍是喜欢我的,从他眼睛可以看得出来。否则生一打孩子都没用,人头落地也没有分数。

    寿林鼓着气,不发一言。

    “怎么,打算对坐到天明?”编姐瞪着我。

    我只得说:“我的气也太大了一点…”

    寿林不接受这种道歉。

    我只得再进一步说下去:“不是不后悔…”

    他仿佛在听了。

    “…姚晶这样美这样出名,然而她爱的人不爱她,爱她的人她又不爱,一点用也没有,”我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还是觉得有必要说下去“寿林,至少我与你是一同发光发热,我们不要错过这一段感情。”

    编姐怪叫起来“你饶了我吧,我浑身起鸡皮疙瘩,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这种不是人讲的话,你说来作啥?”

    我尴尬地笑,但不知恁地,鼻子一酸,眼泪缓缓流下来,气氛对白环境完全像上演苦情戏。

    寿林双目亦发红,他说:“我们都太刚强,现代人以强为荣,宁死不屈,佐子,我很高兴你说出心中的话,我明白了。”

    我哽咽地说:“当我死的时候,我希望丈夫子女都在我身边,我希望有人争我的遗产。我希望我的芝麻绿豆宝石戒指都有孙女儿爱不释手,号称是祖母留给她的。我希望孙儿在结婚时与我商量。我希望我与夫家所有人不和,吵不停嘴。我希望做一个幸福的女人,请你帮助我。”

    寿林忽然握紧我的手。

    不知是爱他还是内心恐惧发作,我之泪水如江河决堤。

    在这之前,不要说是寿林,连我自己,都以为自己可以游戏人间一辈子。哭?

    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最真情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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