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妄言_第五回承衣钵为衣食计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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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回承衣钵为衣食计1 (第6/11页)

    宦萼道:“我也知道此人,却不曾会过,不知果是如何?”

    邬合道:“那童百万名自大,【今日何此名之多也。】晚生也认得他,他家里面真豪富,金银满库,米豆千仓,圆的是珠,光的是宝。犀牛头上角,大象口中牙。十数座当铺,千百间佃房,南乡的田,江北的洲,山中的大木,江里的鱼套,都是有的。虽比不得老爷府上奢华,在南京也还颇充得第二。晚生愚意,像这样人家,将就同他相与也罢了。”

    宦萼摇着头道:“他钱倒也罢了,只是没有官势,如好同他往来?”

    邬合道:“他近日大非昔比,也为人欺他没势,他去年拿了好些银子,纳了一个甚么团于蓝的头一名监生,他自己说大得很呢,【自己说,妙,人无有不自己说大者,不知他人见之,其小无比。】不过四五十年就要选州左堂,【还是欺人的大话,大约四五十年尚未必还行着。】比本县大爷还大一级。【这是真。】这州左堂不知是件甚么东西,大约大得很了。他还嫌它小,要到黄河里去效用。据晚生揣度,他这一到河里,大约鳖都司的前程,他自然有的。昨日回来,竟抬了一顶比四人轿还大的二人轿,四名轿夫轮班抬着走。那轿衣都是北京屯绢做的,五岳朝天时样的大银顶,耀眼争光。跟着一阵家人,穿得好不体面,都是马尾织的瓦楞帽儿,一色油青布直裰,净鞋净袜,夹着一个描金护书,说是外国狮子皮做的,里面放着许多洒金朱砂笺拜帖。又有一把大银顶雨伞,说是高丽纸裱的,苏合油搓的,偶然撑将起来,真是遮得天没日头呢。还有一张交床,上面放着一个像小孩垫底尿褥子,灰灰的颜色面,就不曾细看是甚么做的。大约也自然是件宝贝了。晚间打着一对大坛灯,一边写着候选州的左堂,一边是通红的童衙二个大字,好不官样。一个长班在前喝道,竟同那些街道巡厅访官捕衙众位当道老爷们来往。街上人看见,都咬指侧目,遇见他是犹恐避之不及,【惧其势耶?畏其臭耶?】谁敢不叫他一声老爷,【借邬合口中,极力贬江南暴发户之援例辈耳。看者勿责作书嚼舌。】闹热得紧。晚生曾听得人说,他七八代前的祖宗,在古时也曾做过八座的。【这才真是遥遥华胄。】据晚学生看来。除了大老爷,也就要数他呢?”

    宦萼道:“你说得如此动火,姑算一个。怎么再得一个才妙,你再想一想。”

    正说着,长班来回话,说帖子同呈子都送到县里了,县大爷说知道了,自然领命。邬合又向宦萼道谢,望长班说了动劳,【好!必有之事,必至之理。】坐下,忙忙喝了几杯酒,吃了几箸菜,又想了一会。道:“又有一家,是前科发甲的贾老先生讳文物的。他令先尊贾翰林名播一城,他令先岳富户部官闻四处。他家中房子住着有几十进,门面漆得雪亮,彩画得光烂陆离。正中悬着个伽楠香的匾,斗大“进士第”

    三个石青地的金字。外面竖着四根沉香旗杆,刷得通红,下边白玉石雕花鼓子。这个体面豪富,在城中也就要算第三家了。至于他肚子里,晚生粗人,虽不能窥其际,但听他说一句话,就文绉绉得可爱,真是出口成章。间或腆着肚子摇摆起来,果然是那名公的体态,比那俗人大不相同。若除了他,再追寻也没有了。”

    宦萼皱着眉,道:“罢,倒也罢了,只是听得他的举人进士来得有些不明白,恐人讥消我这样一个大公子眼中不识人。”

    邬合道:“大老爷又来,【这半截话妙甚,本要驳他说得不是,却不敢出口,连忙缩住接下句。】他虽有些不明白,如今公然说是科甲,谁敢说他是假的?他又拜在魏上公门下做了亲孙子,谁不尊敬他,【亲孙子强于假进士多矣。】敢道半个不字?况他连诗都会作的,若同他相与了,哏,人还要夸大老爷有眼力呢。”

    宦萼道:“何以见得?”

    邬合拿个指头在桌子上画着圈。道:“人都赞大老爷是富贵才子,所以才相与这样富贵文人,有此美名,谁不钦仰?岂不妙哉!”

    宦萼道:“我倒不管他才与不才,既有财势,你明日就去对他两人说,我大老爷从不屑下交的,因慕他的豪富,要同他做个朋友,看他们意思何如。说明白了,就来覆我,我明日下午等你的回话。”

    邬合道:“他二人听见是大老爷要相与,自然钦此钦遵,敢不从命?晚生明日去说明白了,定来回覆。”

    说了,又连吃了十数杯,酒已大醺,日将云暮,起身作了八九个揖,作别而去,真是:朱门谄胁人无数,茅户亲朋半个无。

    将此后文权且按住,再说钱贵自从遇了钟生,立誓洁身以待,正想寻个由头,做个下马威。恰巧竹思宽要想嫖他,被他一场撒泼,骂了几日。郝氏也觉得没趣,过了些时,见他气性瘫了些,又劝他接客,他决意不从。

    又过了些时,北京来了一位贵公子,拿了五十两银子来,要嫖两夜。鸨儿爱钞的心肠又动,先好劝他依从,钱贵誓死不依。后便加之凌迫,钱贵几几乎丧了性命。郝氏虽爱钱心盛,到底是他亲生之女,恐当真弄出把戏来怎处,只得再三婉求,辞那贵公子去了。你道这个公子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听我慢慢敷演出,便知详细。

    当日嘉靖皇帝时,偶然想起昔年随太祖平定天下的这些功臣,后因永乐篡夺了建文,有不肯依附者,尽皆削夺世袭。嘉靖不忍负他们的功迹,皆继绝世,命查他们嫡派子孙,承袭封爵。刘诚意、徐中山、常开平等子孙都袭了公侯伯之爵。又想起少师荣国公姚广孝,永乐篡夺之力,全是他功为第一。他虽是个和尚,必定兄弟叔侄还有宗支,奉旨到无锡县查访。那时有个姓姚的,名字叫做姚华胄,家俬富贵,人也不是个一丝无能的。不论九流三教,诸子百家,他虽未必件件精通,却也无一不晓。且那一张利嘴,谈兵说剑,论古敲今,口若悬河,容易人也说他不过。正在英年,生得好个齐整相貌。姚华胄此时闻了这个旨意,到县中具诉,说他是姚广孝嫡派子孙,应当承袭。知县驳道:“荣国公应当袭爵,僧纲司何由有孙?”

    姚华胄初意说是荣国公的亲孙,万无不准,就不曾想到他一个和尚如何有儿子传代。见知县这一驳,着了急,暗馈了知县一分厚礼,改报系姚广孝胞弟姚广忠子孙。自来相传,只闻得姚广孝有一位贤姐,并不曾说他有兄弟。

    你道这姚华胄到底是谁的子孙?这姚广孝本医家之子,他父亲精于歧黄,生性佞佛,只生一子一女。他那女儿真是个女中丈夫,识字知文,深明大义,夫死守节,教子成人。他虽是个女流,强似那铁铮铮的汉子。自从姚广孝助燕王篡逆,他知道了,恨入骨髓。后来姚广孝封了国公,衣锦荣归。那时他父母已殁,来见贤jiejie,他贤jiejie关门不纳。隔篱道:“我家从无此贵人。”

    姚广孝识其意,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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